油漆一日心得分享 ／文：徐建文

每次朋友到基隆來拜訪，我都會帶他們去看海，然後去金山法鼓山園區「清涼」一下。不管宗教信仰如何，所有的朋友都會接受這樣的安排。有時候看見基督教或無信仰的朋友，受到園區莊嚴的氛圍影響，跟著我一起禮佛。當他們虔敬地跪拜時，我常常感動得熱淚盈眶！在一次的機緣下，我們走進二樓角落的義工室，在師姐們熱情的邀約下，填下了義工報名表。不久之後，就接到電話，希望我們機動地協助出坡。

         記得那天是五月十九日星期六，我剛好沒事，開著車順著濱海公路到法鼓山，沿途海天一色，雨終於停了。雖然師姐說9:00AM報到就好，可是我想聽法師8:30AM的開示，所以車速比平常快一些。當我發現自己沒有在「當下」而掛念著聽開示，於是將注意力放在鼻息，感受呼吸與身體的狀況，將自己拉回現場，車速也慢慢的回復平常的水準了。我認為初發心很重要，這會影響到後來的工作品質，不能一開始就亂了套。於是就這樣一路上觀息到法鼓山。

         很幸運的，報到時，另一位法師對我們志工做了剛才開示的總整理，並且希望我們在當天可以找到學習的對象。就這樣，我們五、六人就跟著法師到女寮，開始這一天油漆的工程。        我們事先並不知道會被派去油漆，所以沒準備油漆的衣物。我心想：「這下好了，真考驗我的專注力！據以前在家油漆的經驗，除非很小心，否則衣服非得沾上油漆不可。」但既來之則安之，我相信因緣，任何來到我面前的人事物，絕非偶然。

         需要油漆的房間都是尚無人居住，一進門的玄關是木頭隔間，裡面牆壁是水泥不必油漆。是管理的法師擔心靠海的山區潮溼，木頭部份需要油漆保護。所以每一間都只要漆進門的那一小塊空間。放眼望去，好多間房間，卻是鴉雀無聲。我們自行兩兩一組，我的夥伴調油漆，我則先用布將牆壁、天花板的灰塵擦去，然後用膠帶黏貼門框並且鋪報紙防止油漆污染。

        這是一件瑣碎需要耐性的工作，空間不大，不能豪邁地刷油漆，只能一部份一部份小心刷，我感到油漆與寫毛筆字有類似的地方，要沾多少墨水呢？那筆接觸紙張的觸感，停留多久？那也像在爬山，你不能問還有多遠，也不能往下看爬了多高，你只能在當下的動作裡，注意自己手腳的落點與平衡。

        帶著口罩注意自己每一個沾、塗、刷。汗水悄悄地沾溼了衣衫，法師很貼心地替我們開了電扇，我聽見旁邊夥伴的嘆息！記得三年前我還在辦公大樓上班，對於出汗認為是骯髒不舒服的事情，但是長期吹冷氣，身體搞壞了，我下定決心拋棄冷氣與電視機，用接近山林的方式鍛鍊自己。如今，出汗變成排毒與爽快的事情，勞動變成靜心的方式，我感到很平安。

        休息時間，認識同樣被派來油漆的一對母女，她們特地從香港來法鼓山服務，掛單十八天，每天被派做不同的工作。我問她們有去台灣景點旅遊嗎？她們說只去過台北一次，其他時間只要到台灣，就直奔法鼓山。對於那個女兒，我特別好奇，聽說她在美國念大學，精通五種語言。那她怎麼願意犧牲假期，到法鼓山來勞動服務呢？原來她們是想報答在學佛過程中，那些曾經護持她們的人。觀察她們的衣服，一塵不染，沒有沾到油漆；觀察她們的動作，雖然似乎不快，但是進度與我們自認速度快的相同。我看著自己沾上油漆的褲管，想到我找到今天學習的對象了！ 

        在專注中，時間很快就過了，夥伴為了趕車先離去，我評估再漆一間寮房時間不夠用，想就此打住。當法師要我再到下一間去做前置防汙作業時，我看見自己「已經收工的心情」。掙扎了一會兒，「做到最後一分鐘」終於戰勝怠惰，自己看見那「最後一分鐘」的難度。

        「不為自己求安樂 ，但願眾生得離苦」，這是我與那對母女告別時，她們送我的話。曾經，我很怕發大願，因為怕做不到。但是漸漸的，從一步一腳印，即使只是一上一下的刷油漆中，我看見那個可能性。這要感謝所有生命與無生命的存有，他們用自身展現智慧在我面前。很感恩他們。阿彌陀佛！